入冬以来,不仅以羊肉唱主角的火锅店家家红火,而且羊肉也越来越多地走上市民的家庭餐桌。
在北京市锦绣大地、新发地农副产品批发市场,每天都有来自山西、河北、东北等地的运送羊肉的车辆进出,交易量很大。
河北省保定市唐县葛堡村羊肉市场,每天专门往北京锦绣大地、新发地农副产品批发市场运送羊肉的车就有七八辆。在新发地市场48号摊位,一位姓孙的老板说,旺季时,他们一个摊点往外批发来自山西省怀仁县南小寨的羊肉就多达五六千斤。
羊,是一种易患多种传染病的家畜。屠宰检疫、加工卫生事关市民食肉安全。向北京市场提供羊肉的原产地屠宰加工环节的卫生检疫状况,备受广大市民关注。
近日,记者前往向北京锦绣大地、新发地两个大型农贸市场供应羊肉的山西省朔州市怀仁县南小寨村、右玉县玉羊市场、河北省保定市唐县南店头乡南店头村、葛堡村等活羊屠宰地,对其卫生检疫现状进行了调查。
屠宰现场棚里没有任何卫生设施
血水溅了记者一身
山西省与内蒙古交界处的右玉县是山西省牧业大县。当地的小尾羊肉质鲜嫩,膻味小,被称作羊肉中的上品。地处县城边上的玉羊市场,是在原右玉县食品公司屠宰场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市场内有几十家牛羊屠宰、加工门店。
12月6日,当记者顺着一道血河及刺鼻的血腥味来到该市场后排的牛羊集中屠宰大棚时,只见一排约四五百平方米的屠宰场外堆满了牛羊粪便,栅栏下是没过脚面的血水。记者还没站稳,一头被屠宰工割掉头、四脚还在挣扎的牛踢出的血水溅了记者一身。当时,一名屠宰工正用一个没把的锹把血水往桶里铲。几分钟后,几名屠宰工在臭气熏人的血水中扒皮剔肉,血水顺着大棚一直流到外面。记者粗略数了一下,这里同时开工的有五六家。
宰羊的场地在大棚的西头。一车车羊被当地农民或羊贩子用农用车拉来,活羊被屠宰工从车上一头头扔下,接着拖进没有任何卫生设施的大棚里宰杀。这里每天宰杀的羊和大牲畜多达数百头。在屠宰棚里,甚至连用来冲洗的水管都没有,只有一辆往外拉粪便的农用车。当地群众说,七八月份是杀羊的旺季,大热天这里苍蝇满天飞,恶臭味在几百米外的大马路上都能闻到。
装卸工往羊肉上撒尿
在河北省保定市唐县,位于河北省省道232线145公里处的南店头、葛堡村宰羊市场已有三四十年的历史。葛堡村全村上千户、四五千人,几乎全部以养羊、贩羊、杀羊、肉品、羊下水加工为业。全村有4个规模较大的冷库。除一个大型集中屠宰场——振华屠宰场外,在公路边、全村的大街小巷,到处可看到杀羊的露天摊点。一个村民说,旺季时,这两个村每天宰的活羊多达上万只。“在葛堡村买的猪肉都有羊膻味儿,因为猪每天吃的都是羊血、羊下水,喝的都是被杀羊污染的水。”
12月14日、15日,记者在葛堡村走访了两天,去了多家屠宰场所。葛堡村的振华家畜集中屠宰场,占地面积上百亩,每天来这里屠宰的活羊多达数千只。三排超大型屠宰大棚下,有上百名屠宰工同时开工。在这里,所有的卫生设施,就是地上用水泥抹的血槽。屠宰工用斧头将成群的活羊打昏后,拉到血槽边放血。羊拉的粪便和血水混在一起,收羊血的人用瓢从地上往血桶里舀血,然后拉走。地面上到处是羊血和羊的屎尿。从墙上、地上溅的血痂看,已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有清洗过。
“没事儿,这东西其实最干净。”当记者与他对视时,这名装卸工笑着说。
加工现场
血豆腐里添加工业盐
羊血制品,又称血豆腐,是北方地区冬季涮火锅时吃的美味佳肴。它是如何做出来的,很少有人知道。12月6日,记者在山西省朔州市怀仁县南小寨村村东的一家屠宰场目睹了宰羊的全过程。宰羊时,有人往接羊血的盆子里抓了几把类似盐的东西,并不时搅动。
记者:“放在盆子里的是啥?”
屠宰工:“盐呗。”
记者:“为啥加盐?”
屠宰工:“凝固了,吃起来有味。”
这种颜色为土色的盐到底是什么盐?第二天,记者再次来到这家无名屠宰场,终于在屠宰场接羊血的盆子旁发现了一个袋子,其包装上印有“非食用”、“洗涤再生盐”。袋子里的白色粉末只剩下半袋。这种盐的市场价格不足食用盐的三分之一,只能用于皮革加工、炸药行业等工业用途,食用后有害健康。记者在当地多家屠宰场看到,往羊血里加的全是这种工业用盐。当记者问屠宰工为什么不加食用盐时,对方回答:“这种盐便宜。再说,这也是盐啊。就是毒药,那么小的量也吃不死人。”
当记者采访时,一辆客货两用车装满两大桶加工好的血豆腐开走了。屠宰场老板说,这种血豆腐批发价只有1元,到火锅店能卖5元,所以生意特别好。一天杀那么多羊,根本不够卖。有知情人透露,由于羊血的量少,有时他们也往里面掺牛血、牲畜血。
检疫现场
检疫员围在一起“扎金花”
在山西省朔州市右玉县玉羊市场,动检站驻场办公室就设在市场的大门口,每进一辆车,都要到这里交纳动物检疫费,每只羊两元,每头大牲畜10元,交款后就再也不管了。
12月6日下午两点,一辆车牌号为“蒙J32×××”的农用车拉着一车羊往里走。车开到大门口停下后,羊贩子主动到检疫室接受检疫。当时,几名穿制服的检疫员与一堆闲杂人员正围在一起用扑克“扎金花”赌博。羊贩子报了10头牲畜,检疫员爬到车上数了数,收了羊贩子30元钱后放行。这位羊贩子的羊是从内蒙清河县买的,他告诉记者:“在这里检疫就是收费,检疫员爬上车就是数数,拉死羊也不管。”
为了印证这位羊贩子说的是否属实,记者在现场守了3个小时。从这里拉进的羊、牛、大牲畜共12车,检疫员爬上3辆车看了看。记者事后得知,检疫员爬上车检查是怕羊和大牲畜在一起混装,羊被大牲畜踩在脚下,看不清多少只。当记者问检疫员为什么对其余的9辆车连看也不看,一名40岁左右的检疫员说:“怎么不看,我们在屠宰处有人检疫。”
当记者跟着拉羊的车辆走进屠宰大棚时,却没见到一名检疫员。羊贩子与屠宰工讲好价钱,仅用了不到1小时,二三十只羊就全部被宰完、扒了皮。
暗访现场
屠宰专业村找不到动检人员
办证得给检疫员打电话
山西省朔州市怀仁县南小寨村是当地政府重点扶持的宰羊专业村,全村家家贩羊、宰羊,不仅繁荣了当地经济,还拉动了周边养殖业的发展。2003年,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栏目对这里的屠宰卫生现状报道后,当地政府加大了投资和整治力度,全村建起了10个有一定规模的屠宰加工厂,配备了冷库、冷藏车等设施。为加大检疫力度,怀仁县政府投资数十万元,在南小寨村边建起了一个动检分站。怀仁县动检站并安排两名动检人员专门驻扎这里,对这里的10家屠宰场实施24小时的监控。
12月5日下午两点,记者以买羊肉客户的身份开车来到南小寨村一家叫“晋羊肉业”的屠宰场。当时,一车活羊刚刚拉到,正是屠宰车间里最忙碌的时候。该屠宰场老板表示,他们的羊肉大都送往北京的锦绣大地市场,批发价最低7.6元,拉到北京批发要卖到8元。近来货源相当紧缺,活羊一天一个价,还收不上来。当记者问及检疫问题时,该老板说:“请放心,一斤7.6元,包括检疫费。”
记者:“我们买两三千斤,不会走到半路被动检人员查扣吧?”
老板:“没事,往北京走都没事。如不放心,你走时可到村口的动检站办个检疫证,花不了几个钱。”
记者:“不在屠宰场现场进行检疫吗?”
老板:“这几天天气太冷,他们一般不过来,要办证得给他们打电话。”
动物检疫站大门紧锁
从“晋羊肉业”屠宰场出来,记者又来到村边一家规模不太大、无场名的屠宰场。这家屠宰场的老板姓于。当时,一辆农用车拉着一车羊进来,车间里的十多名女屠宰工正在麻利地宰羊,一个外地客户在等待拉肉。在这里,记者同样没见到应在场监宰的动物检疫员。
记者在村东另一家无场名的屠宰场买了一只羊,并要求场里叫来检疫员检疫后作为样品,日后再开车来拉。老板告诉记者:“羊不像猪,羊每天吃草,根本没病,他们动检站检疫,也就是收点费,出个证,根本看也不看。你要是真的想检疫,就自己去找他们,他们平时就住在村边的新房子那里。”
从场里买肉出来,记者来到了挂着“怀仁县动物检疫站南小寨分站”牌子的院外,只见大门紧锁。要不是围墙上写着“预防为主,防重于治,以监促检,以检促免”的标语,很难看出这是动物检疫站。从大门上的灰土看,这个动检站看上去有几天没人进出了。
屠宰场老板自称有检疫章
之后的12月6日、7日,记者分别于上午、中午、下午连续3次到南小寨村,走遍了全村所有屠宰场,看到往外地拉肉的车不少,但一直没见到动检员。12月7日,当记者在一家屠宰场称计划买3000斤羊肉时,一个名叫“月月”的女老板说:“你非要盖章也可以,我们这里就有章。”
当记者一再追问检疫章从何而来时,女老板可能从中听出了什么,进屋后再也不愿出来了。
这样的羊肉,如何通过层层检疫进入北京的肉品批发市场,最终来到市民的餐桌上?